【www.guakaob.com--母亲节】
《母亲》
------------洪 烛
1. 母亲重病住院,我在病房看护。整整一夜,眼睁睁看着这个浑身插满各种输液管的女人,昏睡在病床上,像落入蛛网的猎物,不断地呻吟、挣扎……我坐在一旁,束手无策。揪心的牵挂中,只希望自己的存在能替她吓退那黑暗中潜伏的蜘蛛。至少,让她的痛苦并不感到孤独。她头顶的电脑屏幕,显示着剧烈波动的心电图。我一会儿跃上波峰,一会儿跌入低谷。母亲,不是我在帮助你,只要曲线没从眼前消失,就是对我的帮助:我经得起这颠簸起伏。想像这是母子俩结伴旅行——我坐在床边的过道上,是硬座;而你,是软卧……整整一夜啊,放心,我会一秒钟、一秒钟地数!
2. 不曾这么长时间地端详过母亲呢:整整一夜,让我好好看看你。皱紧的眉头,在跟病痛较劲。昏睡的面庞老了多少岁?蓬乱的头发,白的多,黑的少——夜色中布满刺眼的闪电。回想起童年的印象:年轻的妈妈,扎过乌黑油亮的大辫子。眨眼之间,你牵着的那个孩子,已步入中年,也开始有白发了。今夜,又将增加几根?将近二十年,我一直在外地,隔好久才回来见你一面。每次都很匆忙,加上不够用心,没有太注意你身上这么多的变化,这么大的变化,全攒在一起,吓我一跳。也许应该感谢这场病?是它提醒了我,并且给我提供一个整夜凝视你的机会。我要把欠你的关注全部偿还。
3. 人是铁,饭是钢。很多年了,母亲像吃饭一样吃药。一日三次,大把大把吃各种各样的药片,开水冲服,对付身上各种各样的病。她的生命完全靠药物维持着。“妈妈,药苦吗?”“因为我的命更苦,就不觉得药苦了。”这是想像中的一段母子对话。我从来没敢这么问她。即使敢问,也不敢确定她会这么回答。母亲构成我命中的乳汁与蜜。可她自己的命像黄连一样苦。“我最大的痛苦就是:想减轻你的痛苦,却没有办法。妈妈啊……”
4. 以上这几段文字,是我在母亲的病房写下的。当时接到家中紧急电话,匆忙赶回南京,在母亲入住的医院陪护了两个白天和一个夜晚。她醒着的时候,我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她无力地低垂下的手,希望能带给她些许安慰、些许力量。等她服药入睡后,病房静得能听见输液管水滴的声音,我掏出纸和笔,胡乱涂抹些字句,既打发漫漫长夜,又为了平息纷乱的思绪。想不到这一天如此之快到来了,让我措手不及。写以上几段文字时,母亲还活着,我原本指望她康复后能看看这些文字呢,可惜她再也看不见了。我这时才知道:在此之前写的每一个字、每一篇文章都是幸福的,因为我是有母亲的人;从此之后,我的每一个字、每一篇文章都将作为半个孤儿写下的,带有淡淡的苦涩。剩下的都是回忆。我只能靠回忆继续拥有着惟一的母亲。
5. 最后一个早晨,母亲醒来后,问我一夜没睡累吗?问我跟单位临时请假方便吗?她一辈子都这么个人:生怕给别人带去不方便,包括对自己的儿子。她又
跟我追忆了一下犯病的情况,说那天不该出去晨练,结果冻感冒了,触发了心肌梗塞。她语气平淡,但看得出内心挺后悔的,不仅后悔自己发病,同时后悔因为发病给亲人带来麻烦。我并不知道这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天,她也不知道。或许她隐约有所感觉,故意显得不知道?她自言自语地重复医生的话:“这七天都是危险期。七天后就能由重症病房转入普通病房。今天已第三天了……”似乎说给我听的。她的早点是几汤匙稀饭。怕增加心脏负担,医生不让她多吃东西。她悄悄告诉我她很饿,表情像一个老了的孩子。我握住她的手,让她忍一忍。她就忍住了。医生过来查房、量体温,母亲很乖地躺着,用胳膊夹紧温度计;我坐在床边,向医生咨询着病情,觉得自己像母亲的家长。“妈妈,你可要挺住啊,儿子给你撑腰呢!”
6. 父亲来了,替换我回家休息几小时。我补睡了一会儿,起床后在空荡荡的家里转一圈,忽然有凄凉的感觉。母亲不在家,家不像家了。泪水控制不住流了出来。赶往医院,在母亲病床前站住,她的病情又加重了,觉得心都跳到嗓子眼,很疼很疼。父亲和我连忙通知医生,抢救的医生、护士纷纷涌进病房。我被赶到门外,只能从门缝往里看。母亲疼得受不了,翻身从床上坐起,想找地下的拖鞋。一定想回家吧?医生把她按住,然后使用医疗器械抢救。我永远忘不掉母亲侧身坐起的背影,想起身回家的背影。可惜不能上前搀扶她,只能站在门口泪流满面地看着。她的命啊,不掌握在我手里,也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甚至不掌握在医生手里,彻底掌握在上帝手里……在上帝面前所有人都是无能的。两个多小时的抢救无效,母亲停止了呼吸,也结束了自己的痛苦。我承受的另一种痛苦,无法减轻,还在逐渐增强。“妈妈,我只能接你的灵魂回家了。”一个儿子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亲眼目睹母亲的死却无能为力?但比母亲离去时自己不在身边要好一点吧?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7. 其实母亲发病送医院抢救时就很危险。在急救室度过惊险的一夜,母亲缓和过来,坚持了三天。医生说母亲的心肌大面积坏死,十二根血管堵塞九根,只有十分之一的生还可能。母亲硬是坚持了三天。父亲说母亲在等我呢。等我请假、买票、整理行李,从北京赶回南京,等我见最后一面,等我陪伴她两天一夜。从十八岁离开故乡,到外地生活二十二年,这是我最伤心的一次还乡:为了同母亲诀别。“妈妈,谢谢你忍住剧病坚持着,谢谢你给了我生命,同时又给了我你最后的两天一夜!”原谅我吧,原谅我带给你的二十二年离别,原谅我在这两天一夜里没能多做些什么,但愿我的陪伴多多少少减轻了你的疼痛与恐惧。
8. 因为三天的治疗和最后的抢救,母亲身上有针眼和小块的淤痕。因为心脏衰竭引起窒息,母亲脸色发青。我成为一位受难的儿子:和医院的护士一起,擦拭母亲的身体,给她取下病号服、换上寿衣。再一次握住她变冷的手,她已没有感觉。她不设防地躺在我面前。就像我诞生时,也曾如此不设防地躺在她怀抱里。这才是我真正的出生地!我的出生地不是南京,不是南京某医院,而是南京的一位普通市民,而是眼前这个沉睡的女人。她在我心目中比一座城市还重要。正是她使我跟这座城市产生了联系。“失去母亲,等于失掉最遥远的故乡,故乡中的故乡。”
9. 根据本地风俗,必须赶在三天之内把死者安葬。我尚未从丧母之痛中反应
过来,就和父亲、弟弟、弟媳一起,分摊了联系殡仪馆、在家中布置灵堂、购买墓地、举办追悼会等一系列任务。幸好南京亲戚多,大家都在帮我们这个小家。当晚我办的第一件事是去派出所开具死亡证明并注销母亲的户口。值班警察将母亲的那张卡片从家庭户口簿里抽掉,我仿佛看见上帝的手——如此轻而易举地从人间夺去我的母亲。才明白什么叫命比纸薄啊。第二天一大早去火葬场确定遗体告别仪式及火化时间,又赶赴普觉寺公墓为九泉之下的母亲挑选一处“商品房”(虽然只有一平方米,毕竟是她的新家呀)。父亲与弟弟留在家中,接待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灵堂已布置好,母亲的遗照被放大后镶进镜框,供奉在桌上。她的微笑使我看了倍感酸楚,那种滋味没法形容。第三天是追悼会和葬礼。我怀抱母亲的骨灰盒(感觉里面还是热的),弟弟捧着母亲的遗照,走在队伍最前面。当骨灰盒被封进墓穴,我与母亲之间一场真正的离别开始了,下意识地喊出一声“妈妈”;几乎忘掉自己已进入不惑之年,而恢复成一个牵着妈妈衣襟怕迷路的儿童。我一生中最牵肠挂肚的一声呼喊,可惜她听不见了。我喊给自己听的吗?“妈妈,我会想你的!”
10. 家中有两张写字台,父亲一张,母亲一张。他们当了一辈子教师,以前房子小,把写字台面对面摆放,各坐一边,看书、备课、写论文,弄得家也像办公室。后来搬进新房子,换了两张新的写字台,书房一张,卧室一张。每逢我回乡探亲,书房里那张供我使用。写诗之余,往敞开门的卧室看一眼,总见到父母并排挤坐在靠墙摆放的写字台前,父亲还在写他的论文,母亲已退休,仍然喜欢拿一杆笔、一沓纸,每天写日记,或练钢笔字帖。他们都老了,又一次成为同桌,面壁而坐,各忙各的。从我这个角度望过去,只看见他们肩膀挨着肩膀并排坐着的背影,和花白的头发。我觉得就是所谓的幸福吧,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与想法。他们仿佛这样坐了一辈子,由年轻到老,又由老变得年轻——直至像两位正在赶写寒假作业的小学生?那么单纯、那么安静,忙着眼前的一点事,顾不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将什么时候结束。他们看不见自己,也没扭头看对方,更没注意到身后远远站着的我。我看见了他们缓缓回放的一生。屏住呼吸、放轻脚步,生怕一眨眼,画面就从眼前消失。“诗还需要写吗?这不就是诗吗?”身在异乡,想起父母,头脑里首先浮现出这样的情景。似乎他们仍然在写字台前并肩坐着。似乎我仍然在他们身后远远望着。
11. 母亲最让我担心的就是她的身体,一会儿生这个病,一会儿生那个病。想起母亲,就想起她正患着的某种病。无意间听人提及某种病的名称,又会下意识想起患有这种病的母亲。母亲的名字快和病的名字搅和在一起了。陪伴母亲这么多年,我逐渐熟悉了各种各样的病——饱受病痛折磨的母亲的面容,却变得越来越陌生。记忆最深处的她原本很年轻,瞧瞧变成什么样子了?先是皱纹出现,接着白发增多。随着牙齿一颗颗脱落,腮帮下瘪,脸的轮廓变形。表情迟滞、动作缓慢,身体像一台运转得越来越费劲的机器。病往相反的方向使劲拖拽着她。她快要走不动了……最后一夜,病情发作,她呼吸困难,大口大口哮喘,嘴唇哆嗦,面部肌肉颤抖,眼睛也快睁不开。守在病床前的我,不敢看,不忍心看,又不得不看。母亲留给我的最后印象:她已成了病的活标本。我无法把她从病的重重束缚中解救出来。只能紧紧握住她垂落在床边的手:希望以此带给她力量,又给自己带来安慰。“唉,在病面前,我们都是无能的。”
12. 母亲没了,我在一夜之间成为半个孤儿。无法再冲着谁喊“妈妈”了。对着空气喊,母亲也听不见。母亲没了,内心的童年才真正结束。“即使最幸福的人,迟早也要变成孤儿的。”母亲没了,天塌下一半。我哭,是在下一场自己的雨。母亲,你的墓地是我见过的最伤心的废墟。
13. 哪是我在替你挑选呀,分明一小块土地,早就远远等着你。离绿水不远,离青山更近,刚好一平方米,构成最小的房地产,你的下辈子将在这里度过。替你安顿另一个家,同时替你选择左右的邻居。“互相关照吧,我妈妈人很好的……”什么叫墓碑?分明是一块石头,打磨光滑,等着刻下你的名字。记住:松竹园30区1排16号,你的门牌号码……到时候我给你写信,能收到吗?你是我的出生地,可我活到今天,不得不接受这项使命:替你寻找一块称心的墓地——难道就是我活着的意义?【妈妈散文】
14. 多拿点钱去花吧,妈妈。你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攒下的工资全用在我和弟弟身上。等到我们长大了,你还舍不得花,那么几套旧衣服,翻去复去穿;吃点盐水鸭,就觉得改善生活了……你没享受过的东西太多,妈妈,拿点钱去花吧。你用的物品都是廉价的,兜里揣的钱币都是小额的,逛的都是不用买门票的公园,习惯了挤公交,只打过一次的——还是因为天黑迷路了,妈妈,那么省干嘛呢?别说吃穿了,你连病都舍不得看。直到躺在医院,还悄悄问爸爸:“医疗费能报销吗?”怕给家里增加负担。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呢,妈妈,多拿点钱去花吧。我和弟弟早学会挣钱了,我们挣钱,最想给你花的呀,在另一个世界,你一定要学会花钱呀,学会把钱花在自己身上……多带点钱去吧,妈妈。我们烧的是纸钱,你都会心疼。别那么省:即使真正的钱,也不过纸做的呀。妈妈,多买点好吃的,多买点新衣裳,不够了就跟我和弟弟说一声,多要点钱去花吧——一辈子省这省那的妈妈呀。
15. 找出母亲穿过的新旧衣服,大包小包捆好,带到坟山上去烧。找出老花镜,虽然那双眼睛早就合上了。找出梨木梳子,才想起它梳过的头发已变成灰。找出碗筷、纸笔、鞋子,都给她带上,另一个世界用得着。找出一本翻卷了边的歌谱,仿佛听见哼唱的嗓音。找出那把钥匙,仍然属于远行的母亲,家门永远为她留着:“想了就回来看看吧……”找出梳妆镜,它没有打碎,可镜子里的人消失了。再在房间里好好找一找,看看还有哪些东西,是母亲忘了的。她的日记停止在住院前那几天,也许想抽时间继续下去?经历过一次死,字迹是否还能保持那种娟秀与细致?未来的日日夜夜,只能从空白里阅读了。一个人活了一辈子,留下的遗物就那么一小堆。找来找去,偏偏忘了自己——我不正是母亲最大的遗物吗?“她不放心的还是我啊……”总算替母亲把自己给找了回来:这才是最可靠的纪念。
16. 不敢回忆,一回忆就心痛。越是美好的回忆,越让人心绞痛。“有不美好的回忆吗?来一点吧。”不美好的回忆也变得美好了。头脑像一台不听使唤的放映机,一会儿正着转,一会儿倒着转,投射出来的影像有的模糊,有的清晰。记忆中的母亲忽而苍老,忽而年轻。“原来我一直是你的专职摄影师啊,只不过无意识地做着这一切,直到某一天,把你的一大堆遗像进行整理……越整理越零乱。我不仅看见各个年代的你,还看见活动在你身边的我自己。莫非还有另一个人,
从不易察觉的角度,把我和你的交谈与活动给偷拍下来了?”不敢回忆,一回忆就漏馅:原来所有的遗忘都是假的,为了欺骗自己。
17. 母亲在南京生活一辈子。我长期漂泊在北京,想起南京,总觉得它是母亲的城市。有时把母亲当作南京,有时把南京当作母亲。母亲没了,南京,你在我心中的分量顿时轻了一半:少了对于我最重要的一个人。整整二十多年,全部剪辑成一幅幅画面:母亲曾经在卫岗5路汽车站和下关码头送我,曾经在南京西火车站接我,直到生命的最后几天,还充满信心又不无担心地躺在军区总医院重症病房等我……要么是为了相聚的告别,要么是为了告别的聚会,循环往复,直至告别与聚会皆成为不可能。再想起南京,心情反倒变得格外沉重:在城南,在普觉寺的山坡上,有我母亲的坟。
18. 母亲,你是离我最近的亲人中第一个远去的。四十岁的时候,我失去你,随即进入后半生。你让我懂得什么叫悲伤,真正的悲伤。以前的悲伤统统变成为赋新词强说愁,有悲而无伤。第一次啊,我看见自己血淋淋的伤口。更严重的是:这种伤口永远无法愈合。就当是前半生享受的母亲所必须支付的代价。我欠你的太多了。只能偿还给空气,却无法偿还给你。爱也是一笔债务呀!
19. 为了不至于感到太孤独,母亲,请允许我假设你还活着。你曾经是我的大后方,可从那一天起,后方没有了,我只能头也不回往前走。请允许我假设你还活着,还在故乡的那扇窗口耐心等着,我的背影是留给你看的。不敢回头啊,以前怕看见流泪的你,现在怕回头看不见你。母亲,欺骗自己是否算一种错?多么希望你在错误里活着。免得我感到前面空空的,后面也空空的……
20. 母亲走了,她写在纸上的字仍然活着,仿佛屏住呼吸,等待我的阅读。她临终前不久的一篇日记,里面还提到我,提到对我的想念。天冷了,她担心北方会更冷,生活在北方的我能扛得住吗?她生命里的某一天,被几百个汉字给浓缩了。可惜我的归来,无法陪伴母亲了,只能静静陪伴母亲留下的字迹。字写得歪歪斜斜,跟她病中的心情比较吻合——似乎有一股风,吹着这些字也吹着写这些字的母亲。多想伸手扶她一把啊,却再也够不着……记不清那一天我在外地做些什么,是否感受到母亲低声的呼唤?平日里我真够麻木的。它被保留在纸上,拖延至今我才听见。心猛地揪紧了。正如母亲笔下那些在风中揪紧的字。她不怕冷,只怕和亲人的离别。我也如此。离别比天气更冷。离别使我们无法相互取暖。幸好,纸上的字隐约有母亲的语气与体温。
21. 母亲前一次患病也住过医院,出院后开始想写日记。每天除了坚持服药,总要抽几个钟头,在日记本(其实是一大沓方格稿纸)写几笔。直到临终前几天,两年间不曾中断。估计多少受父亲和我的影响。父亲经常伏案备课、写讲稿,而我回家度假,也没停止写作,一有灵感就往方格稿纸上写诗、写散文。母亲一定偷偷关注过这父子俩专心书写的神态,挺羡慕。她退休十几年闲居家中,常叹息于社会是多余的,心情不大好,最后两年培养起写日记的习惯,终于找到对付寂寞的办法。我每次还乡,总要看母亲的日记,并鼓励她坚持下去:“这是寒假作业(或暑假作业),我下次回来要检查。”母亲果然像小学生一样听话。母亲越老,越来越像孩子,日记里流露很多天真的东西。譬如2007年5月3日:“今天是五
母亲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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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岁月的流烟冲洗了不洁的心灵,使自己再去审视自己的母亲。
因为学业和工作,已有十余年不经常在母亲身边,每次见面也只是匆匆而来,趋趋而走,没说过几句体己话,更多的只是母亲对我嘘寒问暖。只是经常在间隙的回忆中,想起幼时母亲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和妹妹,行在宽阔的马路上。
母亲本有一个双胞胎的妹妹,但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医疗水平有限,外婆难产,那个妹妹出生时就夭亡了。人们都说,活下来的双胞胎要承受另一个在这世上的喜怒哀乐。这或者便是母亲在我印象中异于常人的原因吧。
小时候,母亲总是不喜言谈,很少和邻里去拉扯闲言碎语,自己总是一个人忙着手中的活计。因为出生的缘故,加上小时候营养不良,母亲身高只有一米四多一点,瘦弱单薄。记得自己十岁多的时候,就和母亲一样高了。“记得写作业”“少看电视”“记得锻炼身体”“不要拿别人的东西”“不要和人打架”。现在梦中总还是出现母亲耳提面命的场景。
近日,远嫁到渭南的妹妹因病住院,因路途稍远和天气的关系,我本打算一个人去看望。母亲非要与我同行。母亲一生很少出门,甚至县城也是几年才去一次。每当我们回来讲述自己在外面一些不顺利的经历时,她总是以畏缩的眼神看着我们。“我们那个时候出门,根本没有这些事情,那个时候大家都很穷,但是也都很本分”。或者是对那些话的畏惧,这次出门母亲一路都很小心。从西安坐车的时候我故意停留了一会,给母亲介绍了城墙、火车站以及来往的人流。此时,我才发现母亲一直将挂在肩上的手包双手搂在怀中。一路都是这样。我去商店买了两瓶水。“还有两个多钟头的车路,咱们上车吧!”
上车后,我因为有点瞌睡,眯了一会,等到醒来,却发现母亲手中的水没有动。“你怎么不喝啊?”我问道。
“我拧了半天,没拧开!”母亲似小孩般无助的看着我,却也难掩她两鬓的白发,母亲真的老了。
如今马上而立之年的我,今年元月,妻子诞下了女儿。我因为工作关系,不能经常在身边照料。看着妻子每日悉心呵护小宝宝,确实劳累辛苦。没有白天,没有黑夜,本来青春年少,而今却变成了一个充实的妇人,妻子总说母亲对孩子是无私的,要尽一切去爱护和抚养。而她好像年长了十岁。
或者这也是我的母亲为我做过的事情。付出了爱心,消散了年华,看着我一步步长大。而我能为她做的,只是拧开那瓶她拧不开的水吗?
太多人为我们的今天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年华,他们身处那个时代,毫无所求的期盼着我们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为今日的我们奠定发展的基石。而今她们已然老去,我们又要用什么来反哺她们?
中秋节越来越近,掐指一算,已经半年没有回老家看望父母了,顿时思念如泉涌一般,不可抑制。上周末,终于抽空回趟老家,正遇镇上逢集。刚上了通往镇上的公交车就给母亲打电话,得知母亲在集上购物。听到我今天回来,不顾我的反对,执意要到街头站台接我。 公交车终于停下,透过车窗,就看到母亲顶着花白的头发,伸长脖子,向车上张望。我急忙挤下车,快步走到母亲身边。母亲看到我,眼睛里明显有着抹不去的欣喜。她很自然的要拿下我肩上的背包,想帮我拎着,被我拒绝了。尝试了几次,看到实现不能从我手里把包抢过去,也就放弃了。我问母亲还有什么东西没买。母亲说,家里也不缺东西了,就是在家里闲着没事,到集上逛逛,凑凑热闹。我牵起母亲的手,说今天儿子陪你好好逛逛街,买点好吃的。母亲幸福的笑了,笑的真美。
我摩挲着母亲的手,感觉好粗糙,好干燥,拿起来一看,发现母亲的手布满了老茧,手心里还有裂痕。心里一阵酸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马上就要落下来。我扭过头,悄悄的擦拭。我多少年没有牵过母亲的手了,上次好像还是我身高刚到母亲腰部的时候吧,那时候母亲的手非常光滑、温暖、宽厚。母亲牵着我的手,我感觉又舒适又安全,就像拥有了全世界。可是现在,母亲的手却被岁月和生活给摧残成这样了,而我这么多年却没有注意到,是多么的不孝啊。现在,我成了母亲的依靠和骄傲,却没有真正用心的的关心过、关注过母亲,心中愧疚万分。
母亲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轻轻地拍拍我的手,说:“现在妈最期望的,就是你好好的,不用再吃我和你爸吃过的苦。只要看到你能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就算走了,我和你爸也是笑着走的!”
我紧紧地握住母亲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散文《妈妈 吻》(11)
骄阳似火,阳光直射下来,白花花的,仿佛给大地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弧光。院内的大石碾也被烤得像一团大火球,滚烫滚烫的。在不远处的稻田里,闪动着妈妈手拿镰刀一起一伏的身影。
我默默地坐在树的浓荫下,两眼呆呆地凝视着枯瘦和生满臁疮的腿,心里充满着痛苦和忧伤。潰烂的疮伤流着黄色的脓水,散发出一股股的腥臭味。我不停地摇晃手中的扇子,驱赶着在腿上盘旋的苍蝇。
院外的阿婆隔着篱笆墙半捂着嘴对我说:“这种黄水疮传染,黄水流到那儿疮就长在那儿,弄不好腿都得烂掉呢。”听了这番话,我真有点毛骨悚然。
妈妈赶着牛车从几十里外的村寨请来了土医生。她先是烧香,后是磕头,嘴里还振振有词。折腾了半天,才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葫芦,把药水倒出来,在伤口处擦了擦,疼得我把胸前的衣扣都咬碎了。
几天过去了,长满疮的腿仍不见好转。妈妈又托人从县城买来了药,抹了一个星期还是没有起色。
夜深人静,我期盼着妈妈快点回来,焦灼的心被闷热的夜罩住,憋得透不过气。忽然听到院里的狗轻轻地叫了两声,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妈妈满头大汗地跑进了屋里,身上穿的那件蓝地白花的旧布衫,早已被汗水浸透,手里拎着一只张着大嘴的鞋子,另一只手梳理着湿淋淋的头发,一只脚还不停地流着血。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跳动着充满希望的目光。她气喘嘘嘘地叨唠着:“找到偏方了,找到偏方了。”
妈妈让我伸直双腿顺着床沿坐下,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左手按住我的大腿,右手按住脚腕,目光凝视着这条腿。
我疑惑不解地看着妈妈,心里暗暗猜度:什么偏方?药在那里?还没等我开口,见她从衣兜里掏出一条手帕,在流脓的腿上擦了几下。突然,她猛地低下头,嘴巴紧贴在疮口上,大口大口地吻着、吮着,舌尖在疮洞里蠕动着,那腥臭的浓水和污血吸入她的嘴里,吐在地上。她反复地用嘴唇和舌头裹着唾液清洗着一处处疮伤。
我被妈妈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我竭力地想抽起那双颤抖的腿,可是腿已被她的大手像钳子一样死死地卡在床沿上,动弹不得。顿时,我的心剧烈地震颤着,全身的热血沸腾着,那按捺不住的情感,汇成一股冲荡的激流,拍击着心岸;我失声哭喊着:“妈妈!妈妈!”【妈妈散文】
这喊声刺破了黑沉沉的夜,在寂静的夜空里回荡着„..
接连数日,妈妈每天都重复几次这样的吻。半个月过去了,妈妈(的)吻奇迹般地使一个个疮洞里长出了新嫩的肉芽,慢慢地结成硬痂,又慢慢地脱落了。
清晨,屋外传来石碾转动的吱吱声和那熟悉而又沉重的脚步声。我穿好衣服,背上书包走到门口,从虚掩的门缝向外看去,在朝霞的映照下,妈妈那慈祥的脸上流淌着一串串晶莹的汗珠,犹如一颗颗璀灿的珍珠挂在脸颊,滴落在磨盘上。
“妈妈!”我飞快地跑到她跟前,踮起脚尖,紧紧地搂着妈妈(的)脖子,嘴贴在她的脸上,吻着,吻着······
赞美母亲的散文
就在那个满山滚动着绿色, 遍野徜徉着果香啲季节, 我顺着七月啲边缘, 在母亲一阵紧似一阵啲疼痛声中, 滑落到这块炎热啲土地上。
这是三十三年前啲夏天, 一个关于七月啲记忆。
七月啲风, 缓缓从田埂上吹过来。我依稀听到布谷啲歌声, 还看见蜻蜓啲翩翩舞翔。母亲, 一如往常, 又一次穿梭在油菜花丛中, 用她孱弱啲身躯挑起那片土地啲希望。那片绿色啲希望呵, 年复一年, 连同一波又一波啲麦浪, 将我们啲日子浸润成汩汩啲溪流, 恣意流淌。
我是七月里啲孩子, 是阳光啲孩子, 母亲经常这样说。对生命故事啲追溯, 这是阳光儿女们啲宿命。天边该是怎样一番晴和?那里该有怎样一片澄明?不知牵动了几多我年少啲情思, 也不知萦回了多少我儿时啲梦境, 这是流动千年啲秘密, 我不得而知。无数次, 我蹒跚着要追寻它啲影踪, 都被母亲无限爱怜地把自己圈进了她暖和啲臂膀。
每每这个时候, 母亲都会轻轻摇头, 将那双如水啲目光柔柔地注如入我心底:你还是一个小不点啊, 一个稚气未脱喜欢撒娇啲孩子, 一个听到山外啲故事就会对着蓝天白云浮想联翩啲孩子啊!每次, 我都不无遗憾地摆脱母亲暖和啲臂膀, 将目光锁定在天边, 怔怔地, 一言不发。
当又一茬麦穗激动地拥抱阳光啲时候, 我终于有机会上路。这一年, 我已经年满14岁。离别母亲啲莹莹泪光, 离别篱笆墙外那纷飞啲童年, 带着这颗不安份啲心, 我踏上那条铺满母亲娓娓嘱托啲道路, 去追寻心中那长久啲希冀, 去追寻生命中那份早就期盼啲梦境。
这一去, 离家千里, 我不再回头。将母亲啲目光, 永远地留在了身后。尽管我知道, 那目光里, 一定积满了忧虑。
我是阳光啲孩子, 阳光啲孩子, 就该受光啲制约;我是七月啲孩子, 七月啲孩子, 就该属于道路。七月如火, 七月是梦。我深深地知道, 假如停留在梦境里, 这一生, 我只能拥有期待;所以, 对于梦境, 我不敢有丝毫停留。
趁着这份明媚, 我匆匆上路。我要去土地深处寻找种子发芽啲光线。我要为这颗种子找到肥沃啲土壤, 让它在阳光雨露啲润泽中自然地生长, 然后拔节、分蘖、扬花, 直到结出饱满丰硕啲颗粒, 为自己带去生命啲希望。我知道, 它不应该生长在悬崖上, 终日面对大海顾盼;也不应该生长在贫瘠啲土地上, 成天对着啲荒凉啲旷野发呆。
我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头, 走过一个又一个隘口, 风餐露宿, 日夜兼程。
那片滋养生命啲沃土呵, 一直都在孕育着我啲梦想。
可是, 七月啲梦里, 有母亲拉不直啲命运与沧伤啲容颜。当我最终因那粒生命啲种子找到一块自己啲家园而轻舒一口长气啲时候, 我回过头来, 故园依旧含黛, 远山依然挺立, 作为一种生命啲状态长久地生长着, 而我那勤劳善良啲
母亲, 却因为劳累过度、积劳成疾, 最终长眠在这片坡地上, 将自己年仅53岁啲生命睡成这片土地啲颜色。
我从不肯妄弃了一张纸,
总是留着 散文吧原创
留着,
叠成一只一只很小的船儿,
从舟上抛下在海里。
有的被天风吹卷到舟中的窗里,
有的被海浪打湿,沾在船头上。 sanwen8.cn诗歌 shige.sanwen8.cn) ( 散文吧原创 )
我仍是不灰心的每天的叠着,
总希望有一只能流到我要他到的地方去。
母亲,倘若你梦中看见一只很小的白船儿,
不要惊讶他无端入梦。
这是你至爱的儿子含着泪叠的,
万水千山,求他载着她的爱和悲哀归来!
唱给母亲的歌
唱给母亲的歌,不需要华丽乐章,因为——真心似金。 散文吧原创
唱给母亲的歌,不需要加以诠释,因为——自己读懂。
唱给母亲的歌,不需要慢慢加热,因为——早已温存。 诗歌 shige.sanwen8.cn)
世间赞美母亲的歌很多,但有没有人唱过就不知道了。
没有人唱过的歌是死的,赞美的歌也是。当乐声响起,歌声飘荡,每一个音符都活了起来,它们向上,拉起了妈妈的嘴角;它们向下,染黑了妈妈的银线。他们填平了母亲的皱纹;他们擦亮了母亲的瞳孔;它们缩小了母亲的年龄;它们粉饰了母亲的脸庞;它们,放大了母亲的笑呀!
请你唱出来吧„„ sanwen8.cn( 散文吧原创 )
孩子生下来时母亲笑了,开心地笑了。从此她认为她可以管理好下一代的未来。然而“你高兴的太早了”妈妈的妈妈说,母亲对他母亲的话并不理解,也许她并不在乎吧。
孩子会跑了,会跳了,会走到她跟前用稚气的声音叫妈妈了,她再一次的笑了。孩子六岁了,该上小学了,她站在校门口远望孩子的背影,一天两送两接,她苦笑,但心里好受。儿子一次一次的将试卷、奖状捧给她看,她笑了,转而又哭了,那是喜极而泣?应该吧!儿子一天天长大,她也日渐苍脆。五年纪,儿子上了五年级,学校办了一次演讲比赛,儿子做为替补,但终于还是上去读了,她来看比赛,儿子诵的作文是儿子写的,她很清楚,儿子不会抄袭,儿子刚上台,她对身边的人说那是他儿子、那是他儿子,她又重复了一遍,儿子演讲完时,朝台下偷窥了一眼,儿子看到了她眼眶中闪烁的泪花,也许掌声淹没了她的低泣声。虽然儿子演讲的题目是《我的父亲》但她还是激动不已。六年级,儿子要转去另一所较远的学校,儿子要骑车去,她不让,骑车不安全。儿子与她吵了起来,儿子推门跑了,她哭了,认识到她母亲所说的话得意思。儿子好像变了,六年级,儿子变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哭泣,一次又一次的吵,家中战火不断。渐渐的儿子听惯了,麻木不仁,她也好像疲了、累了,话语少了。儿子上了初中,学会了应付她,不直接冲撞她,这使她更伤心、更难过。她是脆弱的,慢慢的她的脾气没了,她的话、她的笑更少了。忽然有一天儿子发现她多了许多的白发,她眼睛灰暗,满脸的倦容,那个在儿子心目中年轻漂亮、精神、能干的妈妈不见了„··儿子的心颤了。
神啊,请您宽恕她的孩子吧,也请您让她原谅她的儿子的无知和愚钝吧!
母亲的心儿子懂了,都懂了。母亲的希望,儿子会实现的。
唱给母亲的歌一直一直的飘、飘„„
看!母亲笑了、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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