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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器晚成的国语读书笔记
战国时,各地的方言已经很不统一了。正式书面语与口头的言语已经不一样了。
到了秦始皇的时候,就有了统一文字的需要,李斯也只是做到了将文字简化,方便统一文字。
到了汉武帝时,公孙弘做丞相,在奏折里说,诏书律令,“文章尔雅,训辞深厚”,别说是普通老百姓了,连普通的地方官吏都看不懂。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来,这个时候,这些古文也就只存在于诏书律令了,其实已经“死”去。
这个时候,政府就不得不想出了一种办法,就是在各个郡县挑选年轻人,送到京城来学一年,毕业之后呢,就送到地方上做“文学掌故”的小官,那么,皇上的诏书律令传达就方便多了。
这个方法后来叫做科举。
这个方法真是好。皇帝只要下一个命令,定一种科举的标准,政府不用花一个钱,四方的人自然就去开学堂,自然会把子弟送去读古书,这就使得全国少年人把心思都放到古文上去了。
从汉武帝到现在,二千多了,正是由于科举,一直到清朝末年,古文的势力一直是这么强大。
于此同时,自秦汉以来,中原文明现在征服了匈奴、鲜卑、拓跋、羌人、契丹、女真、蒙古、满族等等。在这两千年里,中国民去拿来开化的材料,只是中国的古文明。而传播这个古文明的工具,在当日不能不靠古文。
古文,不但做了二千年中国民族教育自己子孙的工具,还做了二千年中国民族教育无数亚洲民族的工具。
这种伟大的事业,在世界历史上,也只有希腊罗马的古文化,靠着拉丁文做过教育的工作,费了一千年的实践,开化北欧的无数野蛮民族。
但是,两者之间有一个很大的不同。
欧洲各民族从中古之后,虽然也用拉丁文,但是,意大利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国语,不久法国、英国、西班牙、德国也有国语的文字,何以中国的古文能够支撑两千年之久呢。
不外乎两个原因。
第一,欧洲各种新民族从中古爬出来时,罗马帝国早已支持不住了。然后,中国自汉朝以来,分裂时间很短,统一的时间极长,于是,没有一种方言可以独立发展成国语的机会。
第二,欧洲人没有统一的帝国,也没有发明科举,中国的古文有科举的维持,故能保存二千年的权威。
在当时,科举制度自从明太祖以来,500多年没停止过。在这个绝对的权威下,做白话文学的人,不但不能拿白话文来应求功名,有时还不敢叫人知道他曾做过白话的作品。
那无数的白话文学作家只因为实在忍不住那文学的冲动,只因为实在瞧不起那不中用的古文,宁可牺牲功名富贵,宁可牺牲一时的荣誉,勤勤恳恳的替中国创作了许多的国语文学作品。政府的权力,科第的引诱,文人的毁誉,都压不住这一点国语文学的冲动。这不是国语文学史上最纯洁、最光荣的一段历史吗?
还有一层,中国的统一帝国与科举制度维持了二千年的古文势力,使国语的文学迟至今日方才能正式成立,这件事于国语本身的进化也有一种间接地好影响。因为国语经过二千年的自由进化,不曾受文人学者的干涉,不曾受太早熟的写定与规定,故国语的文法越变越容易,越变越方便,就成了全世界最简单最有理的文法。
古人说,“大器晚成”。我不能不拿这四个字来恭贺我们的国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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