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成一绝的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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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成一绝的翻译篇一
《林纾的翻译 [钱钟书]》

林纾的翻译

钱钟书

汉代文字学者许慎有一节关于翻译的训诂,义蕴颇为丰富。《说文解字》卷六《口》部第二十六字:“囮,译也。从‘口’,‘化’声。率鸟者系生鸟以来之,名曰‘囮’,读若‘譌’。”南唐以来,小学家都申说“译”就是“传四夷及鸟兽之语”,好比“鸟媒”对“禽鸟”的引“诱”,“譌”、“讹”、“化”和“囮”是同一个字1。“译”、“诱”、“媒”、“讹”、“化”这些一脉通连、彼此呼应的意义,组成了研究诗歌语言的人所谓“虚涵数意”(Polysemy,2,把翻译能起的作用(“诱”)、难于避免的毛病(“讹”)、所向往的最高境界(“化”),仿佛一一透示出来了。文学翻译的最高理想可以说是“化”。把作品从一国文字转变成另一国文字,既能不因语文习惯的差异而露出生硬牵强的痕迹,又能完全保存原作的风味,那就算得入于“化境”。十七世纪一个英国人赞美这种造诣高的翻译,比为原作的“投胎转世”(the3。换句话说,译本对原作应该忠实得以至于读起来不像译本,因为作品在原文里决不会读起来像翻译出的东西。因此,意大利一位大诗人认为好翻译应备的条件看来是彼此不相容乃至相矛盾的(paionodiscordantieincompatibiliecontraddittorie):译者得矫揉造作(orailtraduttorenecessariamenteaffetta),对原文亦步亦趋,以求曲肖原著者的天然本来(inaffettato,naturaleospontaneo)的风格4。一国文字和另一国文字之间必然有距离,译者的理解和文风跟原作品的内容和形式之间也不会没有距离,而且译者的体会和自己的表达能力之间还时常有距离。就文体或风格而论,也许会有希莱尔马诃区分的两种翻译法,譬如说:一种尽量“欧化”,尽可能让外国作家安居不动,而引导我国读者走向他们那里去,另一种尽量“汉化”,尽可能让我国读者安居不动,而引导外国作家走向咱们这儿来(EntwederderUebersetzerlässtdenSchriftstellermöglichstinRuheundbewegtdenLeserihmentgegen,odererlässtdenLesermöglichstinRuheundbewegtdenSchriftstellerihmentgegen)5。然而“欧化”也好,“汉化”也好,翻译总是以原作的那一国语文为出发点而以译成的这一国语文为到达点6。从最初出发以至终竟到达,这是很艰辛的历程。一路上颠顿风尘,遭遇风险,不免有所遗失或受些损伤。因此,译文总有失真和走样的地方,在意义或口吻上违背或不很贴合原文。那就是“讹”,西洋谚语所谓“翻译者即反逆者”(Traduttoretraditore)。中国古人也说翻译的“翻”等于把绣花纺织品的正面翻过去的“翻”,展开了它的反面:“翻也者,如翻锦绮,背面皆花,但其花有左右不同耳。”(释赞宁《高僧传三集》

éé

卷三《译经篇·论》这个比喻使我们想起堂·吉诃德说阅读译本就像从反面来看花毯(escomoquienmiralostapicesflamencosporelrevés)7。“媒”和“诱”当然说明了翻译在文化交流里所起的作用。它是个居间者或联络员,介绍大家去认识外国作品,引诱大家去爱好外国作品,仿佛做媒似的,使国与国之间缔结了“文学因缘”8,缔结了国与国之间唯一的较少反目、吵嘴、分手挥拳等危险的“因缘”。彻底和全部的“化”是不可实现的理想,某些方面、某种程度的“讹”又是不能避免的毛病,于是“媒”或“诱”产生了新的意义。翻译本来是要省人家的事,免得他们去学外文、读原作,却一变而为导诱一些人去学外文、读原作。它挑动了有些人的好奇心,惹得他们对原作无限向往,仿佛让他们尝到一点儿味道,引起了胃口,可是没有解馋过瘾。他们总觉得读翻译像隔雾赏花,不比读原作那么情景真切。歌德就有过这种看法;他很不礼貌地比翻译家为下流的职业媒人(UebersetzersindalsgeschäftigeKuppleranzushen)——中国旧名“牵马”,因为他们把原作半露半遮(einehalbverschleierteSchöne),使读者心痒神驰,想象它不知多少美丽9。要证实那个想象,要揭去那层遮遮掩掩的面纱,以求看个饱、看个着实,就得设法去读原作。这样说来,好译本的作用是消灭自己;它把我们向原作过渡,而我们读到了原作,马上掷开了译本。自负好手的译者恰恰产生了失手自杀的译本,他满以为读了他的译本就无需去读原作,但是一般人能够欣赏货真价实的原作以后,常常薄情地抛弃了翻译家辛勤制造的代用品。倒是坏翻译会发生一种消灭原作的功效。拙劣晦涩的译文无形中替作者拒绝读者;他对译本看不下去,就连原作也不想着了。这类翻译不是居间,而是离间,摧毁了读者进一步和原作直接联系的可能性,扫尽读者的兴趣,同时也破坏原作的名誉。十七世纪法国的德·马罗勒神父(l’abbédeMarolles)就是一个经典的例证。他所译古罗马诗人《马夏尔的讽刺小诗集》(EpigramsofMartial)被时人称为《讽刺马夏尔的小诗集》(EpigramsagainstMartial)10;和他相识的作者说:这位神父的翻译简直是法国语文遭受的一个灾难(undecesmaux

estdontnotrelangueaffligée),他发愿把古罗马诗家统统译出来,桓吉尔、霍拉斯等人都没有蒙他开恩饶命(n’ayantpardonné),奥维德、太伦斯等人早晚会断送在他的毒手里(assassinés)11。不用说,马罗勒对他的翻译成绩还是沾沾自喜、津津乐道的。12我们从亲身阅历里,找得到好多和这位神父可以作伴的人。

林纾的翻译所起“媒”的作用,已经是文学史公认的事实13。他对若干读者,也一定有过歌德所说的“媒”的影响,引导他们去跟原作发生直接关系。我自己就是读了林译而增加学习外国语文的兴趣的。商务印书馆发行的那两小箱《林译小说丛书》是我十一二岁时的大发现,带领我进了一个新天地,一个在《水浒》、《西游记》、《聊斋志异》以外另辟的世界。我事先也看过梁启超译的《十五小豪杰》、周桂笙译的侦探小说等,都觉得沉闷乏味14。接触了林译,我才知道西

洋小说会那么迷人。我把林译哈葛德、选更司、欧文、司各德、斯威佛特的作品反复不厌地阅览。假如我当时学习英语有什么自己意识到的动机,其中之一就是有一天能够痛痛快快地读遍哈葛德以及旁人的探险小说。四十年前15,在我故乡那个县城里,小孩子既无野兽片电影可看,又无动物园可逛,只能见到“走江湖”的人耍猴儿把戏或者牵一头疥骆驼卖药。后来孩子们看野兽片、逛动物园所获得的娱乐,我只能向冒险小说里去找寻。我清楚记得这一回事。哈葛德《三千年艳尸记》第五章结尾刻意描写鳄鱼和狮子的搏斗;对小孩子说来,那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场面,紧张得使他眼瞪口开、气儿也不敢透的。林纾译文的下半段是这样;

然狮之后爪己及鳄鱼之颈,如人之脱手套,力拔而出之。少须,狮首俯

鳄鱼之身作异声,而鳄鱼亦侧其齿,尚陷入狮股,狮腹为鳄所咬亦几裂。

如是战斗,为余生平所未睹者。[照原句读,加新式标点]

狮子抓住鳄鱼的脖子,决不会整个爪子像陷进烂泥似的,为什么“如人之脱手套”?鳄鱼的牙齿既然“陷入狮股”,物理和生理上都不可能去“咬狮腹”。我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家里的大人也解答不来。而且这场恶狠狠的打架怎样了局?谁输谁赢,还是同归于尽?鳄鱼和狮子的死活,比起男女主角的悲欢,是我更关怀的问题。书里并未明白交代,我真心痒难搔,恨不能知道原文是否照样糊涂了事16。我开始能读原文,总先找林纾译过的小说来读。我渐渐听到和看到学者名流对林译的轻蔑和嗤笑,未免世态逐炎凉,就不再而也不屑再去看它,毫无恋惜地过河拔桥了!最近,偶而翻开一本林译小说,出于意外,它居然还有些吸引力。我不但把它看完,并且接二连三,重温了大部分的林译,发现许多都值得重读,尽管漏译误译触处皆是。我试找同一作品的后出的——无疑也是比较“忠实”的——译本来读,譬如孟德斯鸠和迭更司的小说,就觉得宁可读原文。这是一个颇耐玩味的事实。当然,一个人能读原文以后,再来看错误的译本,有时不失为一种消遣,还可以方便地增长自我优越的快感。一位文学史家曾说,译本愈糟糕愈有趣:我们对照着原本,看翻译者如何异想天开,把胡猜乱测来填补理解上的空白,无中生有,指鹿为马,简直像“超现实主义”诗人的作风17。但是,我对林译的兴味,绝非想找些岔子,以资笑柄谈助,而林纾译本里不忠实或“讹”的地方也并不完全由于他的助手们外语程度低浅、不够了解原文。举一两个例来说明。

《滑稽外史》第一七章写时装店里女店员领班那格女士听见顾客说她是“老妪”,险些气破肚子,回到缝纫室里,披头散发,大吵大闹,把满腔妒愤都发泄在年轻貌美的加德身上,她手下一伙女孩子也附和着。林纾译文里有下面一节:

那格……始笑而终哭,哭声似带讴歌。曰:“嗟乎!吾来十五年,楼

中咸谓我如名花之鲜妍。”——歌时,顿其左足,曰:“嗟夫天!”又

顿其右足,曰:“嗟夫天!十五年中未被人轻贱。竟有骚狐奔我前,辱

我令我肝肠颤!”

这真是带唱带做的小丑戏,逗得读者都会发笑。我们忙翻开迭更司原书(第一八章)来看,颇为失望。略仿林纾的笔调译出来。大致如此:

那格女士先狂笑而后嘤然以泣,为状至辛楚动人。疾呼曰:“十五年来,

吾为此楼上下增光匪少。邀天之佑。”——言及此,力顿其左足,复力

顿其右足,顿且言曰:“吾未尝一日遭辱。胡意今日为此婢所卖!其用

chái

心诡鄙极矣!其行事实玷吾侪,知礼义者无勿耻之。吾憎之贱之,然而

吾心伤矣!吾心滋伤矣!”

那段“似带讴歌”的顺口溜是林纾对原文的加工改造,绝不会由于助手的误解或曲解。他一定觉得选更司的描写还不够淋漓尽致,所以浓浓地渲染一下,增添了人物和情景的可笑。写作我国近代文学史的学者一般都未必读过迭更司原著,然而不犹豫地承认林纾颇能表迭更司的风趣。但从这个例子看来,林纾往往捐助自己的“谐谑”,为选更司的幽默加油加酱18。再从《滑稽外史》举一例,见于第三三章(迭更司原书第三四章):

司圭尔先主……顾老而夫曰:“此为吾子小瓦克福。……君但观其肥硕,

至于莫能容其衣。其肥乃日甚,至于衣缝裂而铜钮断。”乃按其子之首,

处处以指戟其身,曰:“此肉也。”又戟之曰:“此亦肉,肉韧而坚。

今吾试引其皮,乃附肉不能起。”方司圭尔引皮时,而小瓦克福已大哭,

摩其肌曰:“翁乃苦我!”司圭尔先生曰:“彼尚未饱。若饱食者,则

力聚而气张,虽有瓦屋,乃不能闷其身。……君试观其泪中乃有牛羊之

脂,由食足也。”

这一节的译笔也很生动。不过,迭更司只写司圭尔“处处戟其身”;只写他说那胖小子吃饱了午饭,屋子就关不上门,只写他说儿子的眼泪有“油脂性’(oiliness);什么“按其子之首”、“力聚而气张”、“牛羊之脂,由食足也”等等都出于林纾的锦上添花。更值得注意的是,迭更司笔下的小瓦克福只“大哭摩肌”,一句话没有说。“嗡乃苦我”那句怨言是林纾凭空穿插进去的,添个波折;使场面平衡;否则司圭尔一个人滔滔独白,说得热闹,儿子仿佛哑口畜生,他这一边太冷落了。换句话说,林纾认为原文美中不足,这里补充一下,那里润饰一下,因而语言更具体,情景更活泼,整个描述笔酣墨饱。不由我们不联想起他崇拜的司马迁《史记》里对过去记述的润色或增饰19。林纾写过不少小说,并且要采取用“西人哈葛德’和“迭更先生”的笔法来写小说20。他在翻译时,碰到他认为是原作的弱笔或败笔,不兔手痒难熬,抢过作者的笔代他去与。从翻译的角度判断,这当然也是“讹”。即使添改得很好,毕竟变换了本来面目,何况添改未必一一妥当。方才引的一节算是改得不差的。上面那格女士带哭带唱的一节就有问题。那格确是一个丑角,这场哭吵也确有装模作样的成分。但是,假如她有腔无调地“讴歌”起来,那显然是在做戏,表示她的哭泣压根儿是假的,她就制造不成紧张局面了,她的同伙和她的对头不会严肃对待她的发脾气了,不仅我们读着要笑,那

些人当场也忍不住笑了。李贽评点《琵琶记》第八折《考试》批语:“太戏!不像!”“戏则戏矣,倒须似真,若真反不妨似戏也。”21林纾的改笔过火得仿佛插科打诨,正所谓“太戏,不像”了。

大家一向都知道林译删节原作,似乎没人注意它有时也像上面所说的增补原作。这类增补,在比较用心的前期林译里,尤其在迭更司和欧文作品的译本里,出现得很多。或则加一个比喻,使描叙愈有风趣,例如《拊掌录·睡洞》:

而笨者读不上口,先生则以夏楚助之,使力跃字沟而过。

原文只仿佛杜甫《漫成》诗所说“读书难字过”,并无“力跃字沟”这个新奇的形象。或则引申几句议论,使意义更显豁,例如《贼史》第二章。

凡遇无名而死之儿,医生则曰:“吾剖腹视之,其中殊无物。”外史氏

曰:“儿之死,正以腹中无物耳!有物又焉能死?”

“外史氏曰”云云在原文是括弧里的附属短句,译成文言只等于:“此语殆非妄。”作为翻译,这种增补是不足为训的,但从修辞学或文章作法的观点来说,它常常可以启发心思。林纾反复说外国小说“处处均得古文文法”,“天下文人之脑力,虽欧亚之隔,亦未有不同者”,又把《左传》、《史记》等和迭更司、森彼得的叙事来比拟22,并不是空口说大话。他确按照他的了解,在译文里有节制地掺进评点家所谓“顿荡”、“波澜”、“画龙点睛”、“颊上添毫”之笔,使作品更符合“古文义法”23。一个能写作或自信能写作的人从事文学翻译,难保不像林纾那样的手痒;他根据个人的写作标准和企图,要充当原作者的“诤友”,自信有点铁成金、以石攻玉或移橘为枳的义务和权利,把翻译变成借体寄生的、东鳞西爪的写作。在各国翻译史里,尤其在早期,都找得着可和林纾作伴的人。像他的朋友严复的划的代译本《天演论》就把“元书所称西方”古书、古事“改为中国人语”,“用为主文谲谏之资”;当代法国诗人瓦勒利也坦白承认在翻译桓吉尔《牧歌》时,往往心痒痒地想修改原作(desenviesdechangerquelquechosedansletextevénérable)24。正确认识翻译的性质,认真执行翻译的任务,能写作的翻译者就会有克己工夫,抑止不适当的写作冲动,也许还会鄙视林纾的经不起引诱。但是,正像背负着家庭重担和社会责任的成年人偶而羡慕小孩子的放肆率真,某些翻译家有时会暗恨自己不能像林纾那样大胆放手的,我猜想。

上面所引司圭尔的话“君但观其肥硕,至于莫能容其衣”,应该是“至于其衣莫能容”或“至莫能容于其衣”。这类文字上的颠倒讹脱在林译里相当普遍,看来不能一概归咎于排印的疏忽。林纾“译书”的速度是他引以自豪的,也实在是惊人的25。不过,他下笔如飞,文不加点,得付出代价。除了造句松懈、用字冗赘而外,字句的脱漏错误无疑是代价的一部分。就像前引《三千年艳尸记》那一节里“而鳄鱼亦侧其齿,尚陷入狮股”(照原来断句),也很费解;根据原文推断。大约漏了一个“身”字:“鳄鱼亦侧其身,齿尚陷入狮股。”又像《巴黎茶花女遗事》“余转觉忿怒马克揶揄之心,逐渐为欢爱之心渐推渐远”,赘余的

漫成一绝的翻译篇二
《1 林纾的翻译_钱钟书》

漫成一绝的翻译篇三
《林纾的翻译 - 副本》

林纾的翻译

汉代文字学者许慎有一节关于翻译的训诂,义蕴颇为丰富。《说文解字》卷六《口》部第二十六字:“囮,译也。从‘口’,‘化’声。率鸟者系生鸟以来之,名曰‘囮’,读若‘譌’。”南唐以来,“小学”家都申说“译’’就是“传四夷及鸟兽之语”,好比“鸟媒”对“禽鸟”所施的引“诱”,“譌”、“讹”、“化”和“囮”’是同一个字[1]。“译”、“诱”、“媒”、“讹”、“化”这些一脉通连、彼此呼应的意义,组成了研究诗歌语言的人,所谓“虚涵数意”(manifold meaning),把翻译能起的作用、难于避免的毛病、所向往的最高境界,仿佛一一透示出来了。文学翻译的最高标准是“化”。把作品从一国文字转变成另一国文字,既能不因语文习惯的差异而露出生硬牵强的痕迹,又能完全保存原有的风味,那就算得入于“化境”。十七世纪有人赞美这种造诣的翻译,比为原作的“投胎转世”(the transmigration of souls),躯壳换了一个,而精神姿致依然故我[2]。换句话说,译本对原作应该忠实得以至于读起来不象译本,因为作品在原文里决不会读起来象经过翻译似的[3]。但是,一国文字和另一国文字之间必然有距离,译者的理解和文风跟原作品的内容和形式之间也不会没有距离,而且译者的体会和他自己的表达能力之间还时常有距离。从一种文字出发,积寸累尺地度越那许多距离,安稳到达另一种文字里[4],这是很艰辛的历程。一路上颠顿风尘,遭遇风险,不免有所遗失或受些损伤。因此,译文总有失真和走样的地方,在意义或口吻上违背或不尽贴合原文。那就是“讹”,西洋谚语所谓“翻译者即反逆者”(Traduttore traditore)。中国古人也说翻译的“翻”等于把绣花纺织品的正面翻过去的“翻”,展开了它的反面。释赞宁《高僧传三集》卷三《译经篇·论》:“翻也者,如翻锦绮,背面俱花’但其花有左右不同耳”,这个比喻使我们想起堂·吉诃德说阅读译本就象从反面来看花毯(es como quien mira los tapices flamencos por el reves)[5]。“媒”和“诱”当然说明了翻译在文化交流里所起的作用。它是个居间者或联络员,介绍大家去认识外国作品,引诱大家去爱好外国作品,仿佛做媒似的,使国与国之间缔结了“文学因缘”[6]。

彻底和全部的“化”是不可实现的理想,某些方面、某种程度的“讹”又是不能避免的毛病,于是“媒”或“诱”产生了新的意义。翻译本来是要省人家的事,免得他们去学外文、读原作的,却一变而为导诱一些人去学外文、读原作。它挑动了有些人的好奇心,惹得他们对原作无限向往,仿佛让他们尝到一点儿味道,引起了胃口,可是没有解馋过瘾。他们总觉得读翻译象隔雾赏花,不比读原作那么情景真切。歌德就有过这种看法,他很不礼貌地比翻译家为下流的职业媒人(Uebelsetzer sind als geschaftige Kuppler anzusehen)——中国旧名“牵马”,因为他们把原作半露半遮,使读者想象它不知多少美丽,抬高了它的声价[7]。要证实那个想象,要揭去那层遮遮掩掩的面纱,以求看得仔细、看个着实,就得设法去读原作。这样说来,好译本的作用是消灭自己;它把我们向原作过渡,而我们读到了原作,马上掷开了译本。勇于自信的翻译家也许认为读了他的译本就无需再读原作,但是一般人能够欣赏货真价实的原作以后,常常薄情地抛弃了翻译家辛勤制造的代用品。倒是坏翻译会发生一种消灭原作的效力。拙劣晦涩的译文无形中替作品拒绝读者;他对译本看不下去,就连原作也不想看了。这类翻译不是居间,而是离间,摧灭了读者进一步和原作直接联系的可能性,扫尽读者的兴趣,同时也破坏原作的名誉。法国十七世纪德·马露尔神父(Abbe de Marolles)的翻译就是一个经典的例证,他所译古罗马诗人《马夏尔的讽刺小诗集》(Epigerams of

Martial)被时人称为《讽刺马夏尔的小诗集》(Epigerams of against Martial)[8]。许多人都能从自己的阅读经验里找出补充的例子。

林纾的翻译所起的“媒”的作用,已经是文学史上公认的事实[9]。他对若干读者也一定有过歌德所说的“媒”的影响,引导他们去跟原作发生直接关系。我自己就是读了他的翻译而增加学习外国语文的兴趣的。商务印书馆发行的那两小箱《林译小说丛书》是我十一二岁时的大发现,带领我进了一个新天地、一个在《水浒》、《西游记》、《聊斋志异》以外另辟的世界。我事先也看过梁启超译的《十五小豪杰》、周桂笙译的侦探小说等等,都觉得沉闷乏味[10]。接触了林译,我才知道西洋小说会那么迷人。我把林译里哈葛德、欧文、司各特、迭更司的作品津津不厌地阅览。假如我当时学习英文有什么自己意识到的动机,其中之一就是有一天能够痛痛快快地读遍哈葛德以及旁人的探险小说。四十年前[11],在我故乡那个县城里,小孩子既无野兽电影可看,又无动物园可逛,只能见到“走江湖”的人耍猴儿把戏或者牵一头疥骆驼卖药。后来孩子们看野兽片、逛动物园所获得的娱乐,我只能向冒险小说里去追寻。因为翻来覆去地阅读,我也渐渐对林译发生疑问。我清楚记得这个例子。哈葛德《三千年艳尸记》第五章结尾刻意描写鳄鱼和狮子的搏斗,对小孩子说来,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场面,紧张得使他眼瞪口开、气也不敢透的。林纾译文的下半段是这样:

“然狮之后爪已及鰐鱼之颈,如人之脱手套,力拔而出之。少须,狮首俯鰐鱼之身作异声,而鰐鱼亦侧其齿,尚陷入狮股,狮腹为鰐所咬亦几裂。如是战斗,为余生平所未睹者。”

狮子抓住鳄鱼的脖子,决不会整个爪子象陷在烂泥里似的,为什么“如人之脱手套”?鳄鱼的牙齿既然“陷入狮股”’物理和生理上都不可能去“咬狮腹”。我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家里的大人也解答不来。而且这场恶狠狠的打架怎样了局?谁输谁贏,还是同归于尽?鳄鱼和狮子的死活,比起男女主角的悲欢,是我更关怀的问题。书里并未明白交代,我真觉得心痒难搔,恨不能知道原文是否照样糊涂了事[12]。我开始能读原文,总先找林纾译过的小说来读。后来,我的阅读能力增进了,我也听到舆论指摘林译的误漏百出,就不再而也不屑再看它。它只成为我生命里累积的前尘旧蜕的一部分了。

最近,偶尔翻开一本林译小说,出于意外,它居然还没有丧失吸引力。我不但把它看完,并且接二连三,重温了大部分的林译,发现许多都值得重读,尽管漏译误译随处都是。我试找同一作品的后出的一无疑也是比较“忠实”的一译本来读,譬如孟德斯鸠和迭更司的小说,就觉得宁可读原文。这是一个颇耐玩味的事实。当然,能读原文以后,再来看错误的译本,有时也不失为一种消遣。有人说,译本愈糟糕愈有趣。我们对照着原本,看翻译者如何异想天开,把胡猜乱测来填补理解上的空白,无中生有,指鹿为马,简直象一位“超现实主义”的诗人[13]。但是,我对林译的兴味绝非想找些岔子,以资笑柄谈助,而林纾译本里不忠实或“讹”的地方也并不完全由于他的助手们语文程度低浅、不够理解原文。举一两个例来说明。

《滑稽外史》第一七章写时装店里女店员的领班那格女士听见顾客说她是“老

妪”,险些气破肚子,回到缝纫室里,披头散发,大吵大闹,把满腔妒愤都发泄在年轻貌美的加德身上,她手下的许多女孩子也附和着。林纾译文里有下面的一节:

“那格„„始笑而终哭,哭声似带讴歌。曰:‘嗟乎!吾来十五年,楼中咸谓我如名花之鲜妍’——歌时,顿其左足,曰:‘嗟夫天!’又顿其右足,曰:‘嗟夫天!十五年中未被人轻贱。竟有骚狐奔我前,辱我令我肝肠颤!’”

这真是带唱带做的小丑戏,逗得读者都会发笑。我们忙翻开迭更司原书(第一八章)来看,颇为失望。略仿林纾的笔调译出来,大致不过是这样: ‘

“那格女士先狂笑而后嚶然以泣,为状至辛楚动人。疾呼 曰:‘十五年来,吾为此楼上下增光匪少。邀天之祐’——言及此,力顿其左足,复力顿其右足,顿且言曰:‘吾未尝一日遭辱。胡意今日为此婢所卖!其用心诡鄙极矣!其行事实玷吾侪,知礼义者无勿耻之。吾憎之贱之,然而吾心伤矣!吾心滋伤矣!’”

那段“似带讴歌”的顺口溜是林纾对原文的加工改造,绝不会由于助手的误解或曲解。他一定觉得迭更司的描写还不够淋漓尽致,所以浓浓地渲染一下,增添了人物和情景的可笑。批评家和文学史家承认林纾颇能表达迭更司的风趣,但从这个例子看来,他不仅如此,而往往是捐助自己的“谐谑”,为迭更司的幽默加油加酱[14]。不妨从《滑稽外史》里再举一例,见于第三三章(迭更司原书第三四章):

“司圭尔先生„„顾老而夫曰:‘此为吾子小瓦克福„„君 但观其肥硕,至于莫能容其衣。其肥乃曰甚,至于衣缝裂而铜钮 断。’乃按其子之首,处处以指戟其身,曰:‘此肉也。’又戟之曰:‘此亦肉,肉韧而坚。今吾试引其皮,乃附肉不能起。’方司圭尔引皮时,而小瓦克福已大哭,摩其肌曰:‘翁乃苦我!’司圭尔先生曰:‘彼尚未饱。若饱食者,則力聚而气张,虽有瓦屋,乃不能閟其身。„„君试观其泪中乃有牛羊之脂,由食足也。”

这一节的译笔也很生动。不过迭更司只写司圭尔“处处戟其身”,只写他说那胖小于若吃了午饭,屋子就关不上门,只写他说儿子眼泪是油脂(oillness),什么“按其子之首”、“力聚而气张”、“牛羊之脂,由食足也”等等都出于林纾的锦上添花。更值得注意的是,迭更司笔下的小瓦克福只“大哭摩肌”,没有讲话。“翁乃苦我”这句怨言是林纾凭空穿插进去的,添个波折,使场面平衡;否则司圭尔一个人滔滔独白,他儿子那方面便显得呆板冷落了。换句话说,林纾认为原文美中不足,这里补充一下,那里润饰一下,因而语言更具体、情景更活泼,整个描述笔酣墨饱。不由我们不联想起他崇拜的司马迁在《史记》里对过去记传的润色或增饰

[15]。林纾写过不少小说,并且要采用“西人哈葛德”和“迭更先生”的笔法来写小说[16]。他在翻译时,碰见他心目中认为是原作的弱笔或败笔,不免手痒难熬,抢过作者的笔代他去写。从翻译的角度判断,这当然也是“讹”。尽管添改得很好,终变换了本来面目,何况添改处不会一一都妥当。方才引的一节算是改得好的,上面那格女士带哭带唱的一节就有问题。那格确是一个丑角,这场哭吵也确有做作矫饰的成分。但是,假如她有腔无调地“讴歌”起来,那显然是在做戏,表示她的哭泣压根儿是假装的,她就制造不成紧张局面了,她的同伙和她的

对头不会把她的发脾气当真了,不仅我们读着要笑,那些人当场也忍不住要笑了。李贽评论《琵琶记》[17]里写考试那一出说:“太戏!不象!”又说:“戏则戏矣,倒须似真,若真反不妨似戏也。”林纾的改笔夸张过火,也许不失为插科打诨的游戏文章,可是损害了入情入理的写实,正所谓“太戏!不象!”了。

大家一向都知道林译删节原作,似乎没注意它也象上面所说的那样增补原作。这类增补,在比较用心的前期林译里,尤其在迭更司和欧文的译本里,出现得很多。或则加一个比喻,使描叙愈有风趣,例如《拊掌录》里《睡洞》:

“„„而笨者读不上口,先生则以夏楚助之,使力跃字沟而过。”

原文只仿佛杜甫《漫成》诗所说“读书难字过”,并无“力跃字沟”这个新奇的形象。又或则引申几句议论,使含意更能显豁,例如《贼史》第二章:

“凡遇无名而死之儿,医生则曰:‘吾剖腹视之,其中殊无物。’外史氏曰:‘儿之死,正以腹中无物耳!有物又焉能死?”“外史氏曰”云云在原文是括弧里的附属短句,译成文言只等于:“此语殆非妄”。作为翻译,这种增补是不足为训的,但从修辞学或文章作法的观点来说,它常常可以启发心思。林纾反复说外国小说“处处均得古文义法”,“天下文人之脑力,虽欧亚之隔,亦未有不同者”,又把《左传》、《史记》等和迭更司、森彼得的叙事来比拟[18],并不是在讲空话。他确按照他的了解,在译文里有节制地掺进评点家所谓“顿荡”、“波澜”、“画龙点睛”、“颊上添毫”之笔,使作品更符合“古文义法”[19]。一个能写作或自信能写作的人从事文学翻译,难保不象林纾那样的手痒,他根据自己的写作标准,要充当原作者的“诤友”,自以为有点铁成金或以石攻玉的义务和权利,把翻译变成借体寄生的、东鳞西爪的写作。在各国翻译史里,尤其在早期,都找得着可和林纾作伴的人[20]。正确认识翻译的性质,严肃执行翻译的任务,能写作的翻译者就会有克己工夫,抑止不适当的写作冲动,也许还会鄙视林纾的经不起引诱。但是,正象背着家庭负担和社会责任的成年人偶而羡慕小孩子的放肆率真,某些翻译家有时会暗恨自己不能象林纾那样大胆放手的,我猜想。

上面所引司圭尔的话:“君但观其肥硕,至于莫能容其衣”,应该是“至于其衣莫能容”或“至莫能容于其衣”。这类颠倒讹脱在林译里相当普遍,看来不能一概归咎于排印的疏忽。林纾“译书”的速度是他引以自豪的,也实在是惊人的[21]。不过,下笔如飞、文不加点有它的代价。除掉造句松懈、用字冗赘以外,字句的脱漏错误无疑是代价的一部分。就象前引《三千年艳尸记》那一节里:“而鳄鱼亦侧其齿,尚陷入狮股”(照原来的断句),也很费解,根据原作推断,大约漏了一个“身”字:“鳄鱼亦侧其身,齿尚陷入狮股。”又象《巴黎茶花女遗事》。“余转觉忿怒马克揶揄之心,逐渐为欢爱之心渐推渐远”,“逐渐”两字显然是衍文,似乎本来想写“逐渐为欢爱之心愈推愈远”,中途变计,而忘掉把全句调整。至于那种常见的不很利落的句型,例如:“然马克家日间谈宴,非十余人马克不适”(《巴黎茶花女遗事》),“我所求于兄者,不过求兄加礼此老”(《迦茵小传》第四章),“吾自思宜作何者,讵即久候于此,因思不如窃马而逃”(《大食故宫余载·记帅府之缚游兵》),它已经不能算是衔文,而属于刘知几所谓“省字”和“点烦”的范围了(《史通》:内篇《叙事》、外篇《点烦》)。排印之误不会没有,

但有时一定由于原稿的字迹潦草。最特出的例是《洪罕女郎传》的男主角Quaritch,名字在全部译本里出现几百次,都作“爪立支”,“爪”字准是“瓜”字,草书形近致误。这里不妨摘录民国元年至六年主编《小说月报》的恽树珏先生给我父亲的一封信,信是民国三年十月二十九日写的,末了讲到林纾说:“近此公有《哀吹录》四篇,售与敝报。弟以其名足震俗,漫为登录[22]。就中杜撰字不少:‘翻筋斗’曰‘翻滚斗’,‘炊烟’曰‘丝烟’。弟不自量,妄为窜易。以我见侯官文字,此为劣矣!”这几句话不仅写出林纾匆忙草率,连稿子上显著的“杜撰字”或别字都没改正,而且无意中流露出刊物编者对投稿的名作家常抱的典型的两面态度。

在“讹”字这个问题上,大家一向对林纾从宽发落,而严厉责备他的助手。林纾自己也早把责任推得干净:“鄙人不审西文,但能笔达,即有讹错,均出不知”《(西利亚郡主别传·序》)[23]。这不等于开脱自己是“不知者无罪”么?假如我前面没有讲错,那末林译的“讹”决不能完全怪助手,而“讹”里最具特色的成分正出于林纾本人的明知故犯。也恰恰是这部分的“讹”起了一些抗腐作用,林译多少因此而免于全被淘汰。试看林纾的主要助手魏易单独翻译的迭更司《二城故事》(《庸言》第一卷十三号起连载),它就只有林、魏合作时那种删改的“讹”,却没有合作时那种增改的“讹”。林译有些地方,看来助手们不至于“讹错”,倒是“笔达”者“信笔行之”,不加思索,没体味出原话里的机锋。《滑稽外史》一四章(原书一五章)里番尼那封信是历来传诵的.林纾把第一句笔达如下,没有加上他惯用的密圈来表示欣赏和领会:

“先生足下:吾父命我以书与君。医生言吾父股必中断,腕不能书,故命我书之。”

无端添进一个“腕”字,真是画蛇添足!对能读原文的人说来,迭更司这里的句法(„the doctors considering it doubtful whether he will ever recover the use of his legs which prevents his holding a pen)差不多防止了添进“腕”或“手”字的任何可能性。迭更司赏识的盖司吉尔夫人(Mrs. Gaskell)在她的小说里有相类的笑话,一位老先生代他的妻子写信,说“她的脚脖子扭了筋,拿不起笔”(she being indisposed with sprained ankle,which quite incapacitated her from holding pen)[24]。唐代一个有名的话柄是:“李安期„„看判曰:‘书稍弱。’选人对曰:‘昨坠马伤足。’安期曰:‘损足何废好书!”(《太平广记》卷二五〇引《朝野佥载》)。林纾从容一些,准会想起它来,也许就改译为“股必中断,不能作书”或“足胫难复原,不复能执笔”,不但加圈,并且加注了[25]。当然,助手们的外文程度都很平常,事先准备也不一定充分,临时对本口述,又碰上这位应声直书的“笔达”者,不给与迟疑和考虑的间隙。忙中有错,口述者会看错说错,笔达者难保不听错写错,助手们事后显然也没有校核过林纾的写稿。在那些情况下,不犯“讹错”才真是奇迹。不过,苛责林纾助手们的人很容易忽视或忘记翻译这门艺业的特点。我们研究一部文学作品,事实上往往不能够而且不需要一字一句都透彻了解的。有些字、词、句以至无关重要的章节都可以不求甚解,我们一样写得出头头是道的论文,完全不必声明对某字、某句和某节缺乏了解,以表示自己特别诚实。翻译可就不同。原作里没有一个字可以滑溜过去,没有一处困难躲闪得了。一部作品读起来很顺畅容易,到翻译就会出现疑难,而这种疑难常常并非翻翻字典所能解决。不能解决而回避,那就是任意删节的“讹”,不肯躲避而强解,那又是胡猜乱测的“讹”。翻译者蒙了“反逆者”的恶名,却最不会制造烟幕来掩饰自己

漫成一绝的翻译篇四
高考文言翻译的方法和技巧(公开课)》

漫成一绝的翻译篇五
《古诗鉴赏的七种答题格式》

古诗鉴赏的七种答题格式

根据《考试大纲》要求,高考古诗鉴赏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鉴赏,二是评价。鉴赏又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鉴赏其形象、其语言、其表达技巧。评价就是分析诗歌的思想(感情)内容。综观近几年高考试题,“古诗鉴赏的答题格式”大致可归纳为以下几种:

一、人物形象:身份+性格+情感

例1.阅读下面一首词,然后回答问题。

点绛唇(李清照)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人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问题:词人在词中刻画了怎样的艺术形象?

〔简析〕上片写身份,写人物神态,也烘托了人物娇美的风貌。下片写性格,把一个少女惊诧、惶遽、含羞、好奇以及爱恋的心理活动,栩栩如生地刻画出来。在我们心中立起了一个天真纯洁、感情丰富却又带着几分矜持的少女形象。

二、诗歌意象含义:表层含义+深层含义(即解释诗句)

例2.阅读下面一首唐诗,然后回答问题。

瀑布(李忱)

千岩万壑不辞劳,远看方知出处高。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 问题:简要分析诗中塑造的“瀑布”这一意象。

〔简析〕涓涓细流不辞辛苦,汇集成一落千丈、雄伟壮观的瀑布,而后又谢绝溪涧的挽留,继续向前,决心化作汹涌澎湃的波涛。(表层含义)这“瀑布”乃是胸怀大志、不惧艰难、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的志士的化身。(深层含义)

PS:默默的话:呼呼,小爽答这种题的时候,就是先把他让你赏析的句子,词语,景色什么的先翻译一遍,而在翻译描写景色的句子的时候,可以考虑下这种格式:“这句诗描绘了一幅*********(此处写具体的景色的一些形容)的****(此处写季节)的画面。比如:这首诗描绘了一幅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初春景色的画面。

三、所抒感情:通过什么内容+抒发(寄寓/揭露/表达)什么感情

例3.阅读下面一首诗,然后回答问题。

画眉鸟 (欧阳修)

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问题:从诗中领悟到诗人怎样的思想感情?

〔简析〕通过“林中鸟”与“笼中鸟”不同境遇的对比,表达了对自由的热情赞美,对束缚个性、禁锢思想、窒息性灵的憎恶和否定。

四、体会意境:客观形象+主观感受+交融了什么意境

例4.阅读下面一首宋诗,然后回答问题。

秋夜(朱淑真)

夜久无眠秋气清,烛花频剪欲三更。铺床凉满梧桐月,月在梧桐缺处明。

问题:此诗无一“情”字,而无处不含“情”。请从三、四句中找出最能体现诗人感情的一个字,并在对全诗整体感悟基础上,简要分析诗人在这两句诗中是如何营造意境的。

〔简析〕“凉”。“凉”字既写天凉,又写心境的孤寂(或心凉)。由床上之月写到天上之月,过渡(顶真)巧妙;愁情、凉床、月影和梧桐,共同营造出孤寂(离愁别怨)的意境。(答“缺”字,言之成理亦可。)

PS:默默的话:其实在这种找词眼的题目中,他让你所找的那个词一般是动词,或者是形容词,其他时候会是其他的词,但是一般都是这两种词性的词,比如这道题目中的“凉”

五、品味关键词句:含义+手法+表达作用(句意+文意+主旨情感)

例5.阅读下面这首宋词,然后回答问题。

玉楼春(宋祁)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hǘ有皱纹的纱)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问题:对词中“红杏枝头春意闹”的“闹”字,你认为写得好不好?为什么? 〔简析〕本题考查的是对古人炼字妙用的理解阐释。作者用一个“闹”字,不仅让人觉得杏花绽放得热烈,甚至还使人联想到花丛中蜂蝶飞舞,春鸟和鸣,把一派春意盎然、生机蓬勃的景色表现得淋漓尽致。

PS:默默的话:在这种题目中一般你要先把他让你赏析的词解释一下,再把这个词在句子中的意思解释解释一下(就是把句子解释一下)然后再赏析这样用的好处。

六、赏析表达技巧:

1、赏析修辞方法:揭示手法+分析表达作用(句意+文意+主旨情感)

例6.阅读下面一首唐诗,然后回答问题。

登金陵凤凰台①(李白)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注]①此诗作于天宝年间,作者被排挤离开长安,南游金陵时所作。 问题:分析尾联的修辞效果及所表达的思想感情。

〔简析〕“日”喻帝王,“浮云”喻小人,比喻修辞格的运用含蓄地表达了作者的思想感情。表达皇帝被奸邪蒙蔽而自己报国无门的伤痛,抒发了忧国伤时的情怀。

PS:默默的话:在答这种题的时候,一定要先把这句话运用了什么样的修辞手法写在最前面,老师一看到就会给你分数的,然后在进行赏析,其实不同的修辞手法都有他固定的表达作用的,比如,说到比喻永远就是:生动形象。这个我帮你总结的修辞手法的表达作用中都会有,你到时候记住就好。

2、赏析表达方式:怎样叙(描写)+叙(描写)什么+抒什么情

例7.阅读下面一首唐诗,然后回答问题。

漫成一绝(杜甫)

江月去人只数尺,风灯照夜欲三更。沙头宿鹭联拳静,船尾跳鱼拨剌鸣。 问题:赏析这首诗描绘了怎样的一幅美景。

〔简析〕诗歌从水中月影写起,生动描写了白鹭蜷曲着身子,恬静地夜宿在月光笼照下的沙滩,船尾大鱼跃出水面而发出拨剌的响声,一动一静构成了江上月夜宁静的美景。

PS:默默的话:这个和上面所说的是一样的,要先把这句话所运用的表达方式写在最前面,答题的时候要注意他问的是表达方式还是表达技巧。

表达技巧包涵表达方式,表达方式一般就是:描写,抒情,议论什么的,而表达技巧则包括表达方式和修辞方式。

3、赏析表现手法:手法+表达作用(句意+文意+主旨情感)

例8.阅读下面一首唐诗,然后回答问题。

春行即兴(李华)

宜阳城下草萋萋,涧水东流复向西。 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啼。 问题:(1)这首诗的三、四两句运用了哪种修辞方法?请具体说明。

(2)古人在谈到诗歌创作时曾说:“作诗不过情、景二端。”请从“景”和“情”的角度来赏析这首诗。

〔简析〕(1)修辞方法:对偶。“芳树”对“春山”,“花”对“鸟”,“自落”对“空啼”。

(2)这首诗写了作者“春行”时的所见所闻:有草有水,有树有山,有花有鸟,可谓一句一景,且每个画面均有特色。但诗又不是纯粹写景,而是景中含情,情景交融。诗中“花自落”、“鸟空啼”之景都显出了山中的宁静,从中更透出一丝伤春、凄凉之情。

PS:默默的话:表现手法:

七、概括评价诗歌内容:

这是一首什么样的诗+诗歌各句分别写了什么+通过什么手法+抒发什么情感+评价(总分总式)

例9.阅读下面一首宋诗,然后回答问题。

春日偶成(程颢)

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 问题:试从内容主旨方面赏析这首诗。

〔简析〕这首诗描绘了风和日丽的春天景色。一二两句写景:天空中有淡淡的白云、柔和的春风、和煦的日光,地上有红花、绿柳、碧水。上下辉映,生机盎然。三四句抒发春日郊游的愉快心情。“偷闲学少年”,平淡之中寓深意,表达了诗人怡然自得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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